楚晴疑惑的看著貍奴，又看著沈佑。這只貍奴僅有手掌大小，通體雪白，不帶一根雜毛，瞳孔裏也是說不出的乖巧和服帖。

她貴為公主，自小見過無數貢品，還沒見過貍奴，更沒有見過通體雪白的貍奴。

沈佑看出她的心思，眼睛不自覺彎成月牙：“我養它半年，一直喊它小小。”

他說完後，示意楚晴也過來撫摸它的毛皮。

“什麽？你喊它小小喊半年，換個名字。”楚晴反對道，總覺得怪怪的。父皇偶爾會喊她小小，因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。

她伸出手小心摸到貍奴的皮毛，感受到溫暖的觸感，又柔順光滑。貍奴配合地露出肚皮，“喵喵”得叫。

沈佑低下頭，看著貍奴，眼神深深，似乎藏著不可訴說的事情：“不如，你給它取個名字？”

“月牙，如何？”

貍奴忽然掙脫二人的手，蹦跳到沈佑的肩膀上。它卷起自己的尾巴，閉上眼睛，躺在他的肩膀上。

沈佑小心的側過頭，看到貍奴靜靜呆在肩膀上，緩緩說道：“好。”

楚晴道：“就這樣決定？”

“對，它從今天起，叫月牙。”沈佑寵溺地看著貍奴。

就在這時，馬車緩緩停下，馬夫喊道：“沈公子，到木蘭殿。”

木蘭山上四周有疊翠的松柏，高聳入雲的寺廟，還有來往的香客。眼前的大殿名為木蘭殿，香霧繚繞，陣陣經聲，不絕入耳。

楚晴在宮中時，也曾聽過木蘭山之名。如今，她真站在木蘭殿前，總有種恍惚之感，不免定定神。

“沈佑，我們兩人來這燒香祈福？”她轉過頭，看到沈佑也下馬車，那只雪白的貍奴此刻躺在他衣袖間，外人看不出一點痕跡。

沈佑寬袖長袍，手持折扇，衣袂輕輕浮動，擡頭看向正上方上被鍍金過的三個字，“木蘭殿”，說：“還有月牙。”

“月牙？”

楚晴越發驚訝。

“它很怕生，我特地帶它出的門，來這裏祈福。”沈佑道。

楚晴小小地失落下，原來她在他眼裏，跟貍奴是相似的。

木蘭殿前門左右兩邊有算命攤，糖葫蘆商販，小泥人攤販等等各色小攤，熙熙攘攘，十分熱鬧。沈佑

在前頭，走向左邊一家掛有“算無遺策”字符的算命攤。

“你是要求簽嗎？”

沈佑回頭，看到她小心提著裙擺，邁步臺階上，微笑道：“傳說木蘭山這處算命挺靈的，我想問個一二。”

“我對算命沒興趣，先等你好。”楚晴遠遠看著算命攤，搖頭道。

沈佑一襲湖藍色長衣，舉止斯文有理，和算命先生有說有笑，衣袂飄飛，自在隨意。

她在原地站一會兒，很想問問沈佑在算什麽簽，偏偏又說過不湊這熱鬧，內心糾結。

人群一陣躁動，她循聲，微微踮起腳，看到半山腰處，一群公子小姐們簇擁上山，陣勢浩蕩。這群公子小姐中，有個緋紅色女子的身影頗為熟悉。

是溫寒煙？

她來？

楚晴臉色微微一變。溫寒煙在這裏撞見她，絕對會回去跟父皇稟報她的行蹤。

在她父皇眼中，她嬌慣，還沒到喜歡蒙混出宮，在民間游玩這地方。如若父皇得知此事，很有可能禁足她。

“簽求好沒有？我們該回去。”楚晴趕忙來到沈佑身旁，心急的催促。

沈佑瞥她一眼：“等一會兒。”

算命先生正遞過一個竹筒，示意他抽出木簽。

楚晴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樣子，又聽到聲音越來越近，一把拉住沈佑的衣袖：“溫寒煙馬上要上來，我要找個地方避開她。現在就走，就不要抽。”

“下山路只有一條，你躲不開的。”

“我找個房間藏起來，不行嗎？”楚晴揮動右手，想要打斷兩人抽簽。

不料，沈佑的手更快，左手捉住楚晴的手，右手扶正要散在地上的竹筒，再從竹筒中抽一支木簽。

楚晴還在驚愕之際，又看到沈佑比照著木架上折疊好的簽條，從中取一個簽條，放入楚晴的手中，讓楚晴的手握好。

她看看手中的簽條，微微皺著眉：“你這是？”

“給你求的姻緣簽，”沈佑眉目清澈，一派溫婉的笑意道，“現在，我該幫你藏身。”

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，楚晴道：“你不是說，下山路只有一條嗎？”

“隱藏一片葉子最好的辦法，就是放入樹林。”

沈佑拉著楚晴的衣袖，花一兩碎銀子，從小和尚手中，租木蘭山後院一間廂房，說是小住一晚。對著磨得發亮的銅鏡，沈佑解下楚晴的隨雲髻，新梳起頭發。

“你現在重新幫我梳發？”楚晴低下頭，不敢看鏡中的自己，難為情道。

沈佑道：“嗯。”

她張張口，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。門外響起敲門聲，再傳來溫寒煙的話：“請問，房子裏有住人嗎？”

沈佑小聲道：“我猜得沒錯，她也看到你。”

楚晴默然。

沈佑對外頭喊道：“有人，你有什麽事嗎？”

“那打擾。”溫寒煙回道，腳步聲漸漸走遠。

“外面的姑娘，她是溫寒煙，跟你很熟嗎？”沈佑問道。

“一個喜歡欺負我的人。”

“你活得可真累。”

楚晴頷首。皇後，溫寒煙在她身邊打轉。她看著鏡子的自己，視角不由自主看向沈佑。

沈佑，沈蒙的弟弟。他到底圖什麽？

朱太傅說過，科舉在即。科舉，三年一次，整個齊國的盛事。整個國家的書生，寒窗苦讀，想要金榜提名。

沈蒙征戰沙場，凱旋而歸，做弟弟的，那……

楚晴脫口而出，問道：“沈佑，你是來為自己科舉祈福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沈佑。

“你今年參加科舉嗎？還是說，三年後？”楚晴追問道。

前首輔之子，走科舉之路，還是很穩當的。

“我不參加科舉，想從商。”

“啊！”楚晴驚道。齊國不是重貿易的國家，追求士大夫修身治家平天下。

沈佑的想法，不一樣。

沈佑笑道：“公主覺得如何？”

“嗯……很新奇。”楚晴答道。她又忍不住打量起沈佑，氣宇軒昂，沾上一身銅臭味，不值得。

一切不言而喻。氣氛低沈，如烏雲層疊的天空，讓人喘不過氣。

沈佑眼神閃過一絲落寞。

楚晴低頭，攤開手，手心裏還放著他求的姻緣簽。姻緣簽被她用力過度，折成兩半。

沈佑說道：“你不想拆開看嗎？”

“這都成兩半，不吉利，還是不拆得好。”楚晴將姻緣簽放在梳妝臺上。

窗外，梔子花叢的枝葉舒展，一只蝴蝶飛落在枝葉上。

沈佑為她梳好一個望仙髻，拿出一支點翠的米珠銀花小心插在鬢發上，拿著一堆粉末還有油膏，塗抹在她臉上，將楚晴重新裝扮一番。不僅如此，他還拿出一襲絳紅色長裙，讓她在廂房換上，自己走出廂房。

楚晴從廂房走出，看到沈佑見她出來後，失站在原地，目光裏流露出驚訝的神色，一時失神。

“我穿成這樣，是不是很奇怪？”楚晴沒勇氣看鏡中的自己，只見這衣裳如行雲流水般，隨風搖曳間，似有飄渺若仙之感。

沈佑搖搖頭，笑著說道：“平時的你是月下梨花，現在的你是山間桃花。”

“真的？我回去照照銅鏡。”這誇獎放在其他人說，楚晴一定會覺得很惡寒，但是沈佑大大方方的說出來，讓她很是受用。楚晴喜道，又回頭推開廂房的門。

溫寒煙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月洞門處，冷冷看著兩人。

楚晴嚇一跳，內心七上八下的，這是給溫寒煙逮個正著嗎？一瞬間，她渾身不自在，恨不得奪路而逃，內心不停勸告要冷靜，不能慌張。卻見溫寒煙神情冷漠，打量完她的臉後，滿是失望之色，轉頭離開。

“她看不出是我嗎？”楚晴念道，一路小跑到銅鏡前。

銅鏡中的自己，一襲絳紅色長裙，膚色勝雪，裁玉為骨，塗抹殷紅的唇，眉眼處點有緋紅眼影，看上去嫵媚動人。妙目流動之中，似是一泓秋水，只覺得嫣然百媚，想攬之入懷。

此刻的她，更像是盛名在外的舞姬。

“好神奇，跟平時的我，真的不大一樣。”她捏捏自己的臉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
沈佑道：“這下，你該放心。”

楚晴點點頭，想起他在酒樓時，也是這般，換一身衣裳，改全身的氣質，驚嘆他的手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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